《六月心蚀》 刨根（二） 免费试读
唐唯睢他们不来的时候，丁一几乎都是在打瞌睡，值勤的看守之间也没有了初次见面时的那种新鲜感，彼此也少了神侃的话题，他们的任务除了看住丁一外，就只剩下发呆或者摆弄手机了，当然偶尔也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盘问一下丁一。所以当曾卫华和陈济时带着工具进来的时候，丁一正低头坐在他的“御座”上打瞌睡，其实这种似睡非睡的姿势最是折磨人，但丁一除此以外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本来值勤看守进来的时候会带点当天的报纸或者杂志进来，丁一曾有一次乞求他们让他看一下报纸，结果还是遭他们以违背纪委纪律为由拒绝了，所以每次看守把报纸翻得“哗哗”作响的时候，丁一就只有干坐在硬板凳上打瞌睡的份。
丁一听到曾卫华他们进门的响动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然后马上像打了鸡血一样显得精神许多。曾卫华照例把笔记本摆在桌子上然后开始他的记录工作，丁一有时候竟然会有自己去记录的冲动，缘于曾卫华记录速度的缓慢，同时也是丁一内心焦躁到无以复加的体现。
丁一想现在大概是星期天下午的两点多了吧，一般曾卫华他们是比较准时的，他们中午估计还是要适当的休息一下的，办案毕竟还是比较累，要想从丁一口里挖出新鲜事物比从其他人口里掏出秘密是容易的多，丁一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菜鸟，有时曾卫华们也会纳闷反侦查能力如此菜的人竟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来帮撒文俊瞒天过海，结果倒真的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丁一，今天下午我们还是继续把有些我们有疑问的问题搞清楚吧。”曾卫华说完示意陈济时可以开始了，他们倒真的是分秒必争了。
“丁一，你帮助撒文俊逃税的背后有没有你的领导授意你这么做？”陈济时今天下午的主题估计是想要挖出丁一背后的幕后黑手或者说是幕后老大。
“这个你们上次来调查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这个事情只有我一个人参与，跟其他人没有关系。”丁一的想法是保持口供的前后一致会比较有利。
“这么大的事情也是你一个人能做得下来的吗？”陈济时显然不信丁一的话。
“我只是按照撒文俊的意图帮他做了资料，至于后来他找没找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看来丁一是不会束手就擒的。
“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自己把这个事情扛下来。”陈济时说完盯着丁一，丁一透过陈济时的眼镜可以看出他的冷漠和不信任来。
“我只是实事求是说而已。”丁一又开始摆弄他的衣角。
“那撒文俊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还找了你们局里的哪个领导的或者你的哪个同事？”陈济时不想跟丁一继续纠缠在无谓的问题上。
“他只是跟我说我该做些什么事情，至于其他的，他说他自己会想办法搞定的。”丁一答道。
“那这件事情要顺利地做下来，光是你伪造的材料就足够了吗？”陈济时问。
“其实我们局里只做形式审查，实质性的东西我们无法核实，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核实，况且这也不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不可能越厨代庖的。”丁一答道。
“那你在你们单位的职级是什么？”陈济时问。
“我只是普通的科员。”丁一答道。其实说起丁一的职务级别，丁一就有一肚子的气，本来丁一在来房管局之前就已经工作了四年多，加上后来又读了在职的研究生，现在的丁一起码也应该是个副科长了，但原先的单位不是参公的，读的研究生又没有毕业证，只有一个学位证，单位主管人事的请示了三江区组织部的就说以前的工龄可以计算，但职务级别只能按照本科生计算，也就是说丁一要满了四年之后才能升为副科长，那时（也不远，理论上应该就是2012年的8月份）丁一都早过了而立之年了。现在丁一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估计这个副科级别也就自然而然地泡汤了。
“那你做的事情需要你们科长审核不？”陈济时又问。
“我做的资料需要我们科的副科长审查，然后再交科长审核，如果事情重要的话，还需要分管副局长签字，最后交由局长定夺。”政府单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定岗定编定职，丁一就只能蹲在属于他的茅坑拉屎，否则就有僭越之嫌了。
“既然你做的材料需要经过那么多道关卡，那他们没有一个看出其中的问题所在吗？”陈济时接着问。
“我只做分内的事情，领导的事情我也不好过问的。”丁一答道。
“你们领导应该有这样的职业能力吧？！”陈济时问。
“这个应该有吧，要不然也不会当我的领导。”丁一答道，不过丁一单位倒也有不少半路出家的领导，似懂非懂的就在那里装懂。
“那你做的材料是天衣无缝的吗？”陈济时又问。其实这也是丁一纳闷的地方，按说丁一按照撒文俊的意图整理的材料从形式上是看不出破绽的，不过细看确实会发现有某些猫腻的成分在里面。丁一本来一直就在担心因为材料整理的不够完美而东窗事发，结果不想来什么偏又来什么。
“这个仔细看还是会发现问题的。”丁一答道。
“那你把材料拿到你领导那里去审签的时候他们就没有问你为什么？”陈济时显然很好奇，丁一突然也意识到他拿撒文俊的材料去领导那里审签的时候，领导连咯都没打一个，那次审签的过程是最为顺利的，平时那个从安监局调来的副局长总要不懂装懂地问几个低级的问题来考考丁一，但那次好像看都没看就签了，丁一出门的时候他还有意无意地嘱咐丁一要把这件事情办的漂亮些，现在丁一似乎是恍然大悟了。
“他们只是说材料有问题没有，我自然就说没有问题了，然后他们就签了。”丁一答道。
“那你觉得其中的过程正常吗？”陈济时问。
“这个也算正常啊，我说过我们只做表面的审查工作，至于其中有没有错误，有没有瑕疵，那不是我们核查的范围了。”丁一答道。
“那你在办理的过程中就没发现其中有什么异常吗？”陈济时又问。
“整个过程都是按照法定程序走的。”丁一道。
“那有没有可能撒文俊事先把你们局里的领导都买通了，然后在你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指使你按照程序走一趟？”曾卫华沉思了一下，然后问丁一。
“这个，你们需要向撒文俊核实，我并不知情。”丁一答道。
“丁一，其实我们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在整件事情当中，绝非你一个人之力就能够解决的，你的背后还有比你级别更高的领导在参与。”陈济时道。
“你懂我们的意思吗？！”曾卫华说道。
“你们的意思是……”丁一装处。
“其实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能否理解那是你的问题了，我们曾经跟你强调过很多次，我们领导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毕竟你上有老，下有小的，你老婆一个人承担一个家庭的负担确实不容易，我们这里办案的每一个人都对你表示同情，觉得你应该是个人才，可惜走了弯路，所以有些机会你自己要好好地把握住。”曾卫华看着丁一，丁一从他的话里体会出了其中的意味。
“你们是希望我出来指证我的领导吗？！”丁一问道。
“话不需要挑明了。”陈济时说道。
“但我确实不清楚他们在里面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丁一无奈道。
“机会不是天天有的，我已经强调很多次了，为什么会给你这样的机会！”曾卫华说完，就等着丁一表态。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国家刑法的规定吧，你还读了研究生的。”陈济时问。
“这个只是略懂而已。”丁一本科和研究生读的都不是法律，对于刑法的规定，他也只是略知一二，这还是在他被纪委调查之前恶补的结果。
“像你这种情况，要想有一个比较好的结局，你觉得会有哪些途径呢？”陈济时问。
“这个就要看你们对我的行为是怎么认定的了。”丁一似乎在这个时候还在奢望纪委能放他一马。
“你这个行为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我们先不忙给你下结论。”陈济时道。
“其实你也知道的，除非立功或者自首，其他路你基本是走不通了。”曾卫华说道。
“那我这算自首吗？”丁一问道。
“虽然你交代的部分事情我们没有掌握，但我们已经掌握了你其他证据的，至于你的情况我们会详细地写清楚的，算不算自首最后看领导怎么定了。”曾卫华答道。
“那怎么才算立功呢？”丁一又问，其实之前高个看守已经初略地跟丁一解释过了。
“要么检举他人的犯罪事实，要么提供他人犯罪的线索，不过都需要查证属实才行。”曾卫华解释道。
“那同一件事情里，检举他人也算立功吗？”丁一很好奇。
“这个原则上不能算作立功，如果是在共同犯罪中，你有义务交代你所知道的其他共犯的犯罪事实，当然前提是共同犯罪。”曾卫华答道。
“那什么又是共同犯罪呢？”丁一又问。
“做某件事情时，说的比较好听点，说的难听点就是犯罪时，几个人之间有共同的犯意交流，比方说某人提议去抢劫，其他几个人都同意这么做，或者约定了抢劫时间、地点、分工等，那就算是共同犯罪了。”曾卫华答道。
“那共同犯罪最主要的就是犯罪意图的交流了，是不是？”丁一的理解能力倒是不错。
“准确地讲应该是这样的，当然犯意的交流有很多种，比方言语的交流，肢体动作的交流，甚至眼神的交流都可以成立。”曾卫华本科读的法学专业，研究生专攻犯罪侦查学。
“那假设我们领导也参与了这件事情，我检举他们，我能算立功吗？”丁一又问。
“那要看具体情况是怎么样子了，如果你们之间确实没有交流，估计不会算共同犯罪，最后还是要法院裁决的，我们只是提供材料。”曾卫华答道。
“我的事情会上到法院这个层面吗？”丁一心存幻想。
“这我也不好回答你，你最好还是不要乱想，好好地配合我们把事情调查清楚，等事情调查清楚了，我们会向我们的领导汇报的，最后应该是省纪委的领导来决定了，我们会帮你说好话的。”曾卫华答道。
“哦，那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丁一问道。
“我说过了，目前我们的任务是把事情调查清楚，至于最后你的归宿，我们都无权决定，但是我们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帮你争取的。”曾卫华答道。
“希望组织能够给我一个宽大的机会。”丁一诺诺地道。
“这就要看你的态度了……”陈济时欲言又止。
“这个问题，我要好好地想想了。请你们给我点时间，我好好地回忆回忆。”丁一恳求道。丁一就是想要有多一点的时间来衡量要不要把他的领导牵扯进来，看样子纪委是摆明了要处理他的领导了，现在说穿了就是给了丁一一个机会来让他指证他的上司，好让他有个立功的机会，也要为将来万一上庭做准备。
丁一签字画押之后，曾卫华和陈济时收拾好东西走了出去，说好星期一的上午再来，还有些疑问亟待丁一的解答。
丁一陷入无限的纠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