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劫》 第十一节银云栉栉瑶殿明二) 免费试读
萧摇坐在石园的假山之上,青螺裙衫吹的飞飞扬扬。她一手拄着下巴,眺目看着远处荷园吹皱的涟涟湖水。眼角挂着泪珠,被风一吹,眼睛刺啦啦的酸疼,她用力吸吸鼻子。却看见面前递来的一方帕巾,深蓝色柔软的质地,萦着清冽的莲香透着着淡淡苦涩。“谢了。”她的声音带着哭后的喑哑。身侧款款落座一个身影,淡黄色锦衫更显身姿刚劲挺拔,他的声音温润儒雅,融化在这三月的春风中“怎么了呢?”萧摇用手帕捂着眼睛,摇了摇头,声音哽咽“没什么。”身侧人淡淡一笑“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既然我们无能无力,便不如顺其自然。”萧摇缓缓转头看着他,看到他茶褐色的眸子里,带着的谦逊与了然,他轻笑,漂亮的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摇头,叹息般“终究是个小姑娘。”萧摇撇嘴,奇道“小姑娘怎么了?”文烨笑看着她“小姑娘,便一个人躲在假山上偷着掉金珠子。”萧摇咬着嘴,瞪着眼睛“我那是迎风流泪。”“”“陛下刚刚还与臣说,批了这么多年的文折,终于又见了令人折服的字迹,不想却是个姑娘。”文烨眼中闪着莹莹光泽,袖中缓缓掏出一柄折扇“烨却无缘得见姑娘笔迹,却想向萧姑娘讨个扇面,如何?”萧摇嘴角一颤,顺势接过扇子“我试试,画不好可别怨我。”文烨轻笑“不会画不好,姑娘以后是御前修仪,你我同朝为官,烨必有诸多事情会劳烦到姑娘。”萧摇眉目一挑“修仪?”文烨颔首“哦,姑娘许是不知,这修仪是朝堂内外唯一参政的女官,原是选在皇家中拔萃的公主。”说罢,顿了顿,看着她笑道“姑娘可是迄今为止唯一的外姓修仪。”
萧摇一颤,微眯着眼睛陷入沉思。文烨看着她“姑娘不高兴?”萧摇站起身来拂了拂袖子,嘿嘿一笑,眼中却无半点笑意“高兴,怎么能不高兴,我以后位高权大,谁也欺负不了我了。”文烨点头,略有所思“朝堂风云变幻,姑娘需保护好自己。”萧摇心中冷笑,我以后的日子便是刀尖上舔血,哪会有余力在保护自己。
文烨起身淡漠的脸颊却多出几分色泽“萧姑娘为我画得扇面,我却不知用什么回报。”顿了顿“这样可好,待姑娘的封号下来,我亲自刻一方印台,如何?”萧摇轻笑,假山上的烈风吹得她发丝轻扬,脸上眸中映出了几分不羁“随你好了。”随即指了指山下的绿雀翘盼而望的身影,咯咯一笑“丞相大人,以后同朝为官多多关照。”文烨颔首,嘴角带着笑意,目光温煦“走好。”
绿雀颠颠跑来迎上迎面而来的萧摇“主人,你和文丞相那么一站,哇,那句话怎么说的,哦,金童玉女好是般配啊。”萧摇挑眉看着她,蓦的敲了下她的头“小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绿雀撇撇嘴“真是好般配啊,尤其那风在一吹,你们的衣衫都卷在一起”“停。”萧摇瞪了她一眼“今晚不许吃饭了。”“”
文烨听到她们的谈话,冰冷的眸中似溺了汪春水,想起她那半真半假的笑颜,不禁一笑。
屋内寂静如斯,灯光晃亮明若白昼。萧摇瞌瞌欲睡,被敬宸推醒。朱红的笔迹勾画过的文献递到她眼前“照这个来,懂吗?”萧摇扫了一眼,打个哈欠“懂了,我好困啊,想睡觉。”敬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大哥每次批折子都要到子时,你这样不成气候,怎么做好修仪?”萧摇耷拉着脑袋“那你去做啊。”敬宸“你在说。”“啊,好困呐,明日还要跟着你们上早朝。”敬宸拽着她的头发,拉起来“现在才几时,子时再睡。”萧摇朦朦看着他“为什么?”敬宸闲闲的说“我不困。”
萧摇把敬宸用力推了出去,大声说“这月高风黑,孤男寡女同处一世,成和体统。”敬宸撇她一眼“你还知道你是女孩啊。”萧摇推着他“出去。”敬宸半顶着欲关上的门扉“哎!说说你的封号。”“随便。”敬宸透着最后一点门缝“那就是笨蛋。”萧摇使劲插上门,怒声吼道“滚蛋。”片刻听到门外淡淡的声音“好吧就是滚蛋。”“”
敬宸看着桌上拟几个的封号,皱眉许久,感觉却和册立妃嫔似的,不禁暗自冷笑。
屋外冷风异常,吹得窗笼哗啦作响。梧桐枝下黑影闪梭,停于屋外漠然长立。敬宸将手中毛笔在墨研上蘸了蘸,挥着笔淡淡说道“进来吧。”
屋内冷风席卷,黑衣人埋头跪下,声音生冷“主上,那群人实在狠辣,将所有知情者,一家老小杀的片甲不留,共八百七十一条性命。”敬宸眉目冷淡没有一丝波澜,冷笑道“他倒是肯下功夫,再探。”“是。”黑影俯身长拜,飘然没入夜空。
敬宸皱眉,一个文字跃然纸上。敬宸眼中闪动着诡异冰冷的寒光。心底突的嗤笑,好一堆不惧生死的斗士,我倒要看看你们的忠心到底有多少。
烛烛明灭的灯火中,他想到阿摇哭泣时眼中氤氲而生的雾气,晶莹的泪珠映得她原本精致俊美的面颊徒增了几分薄凉。记起那晚荷园畔,她俏丽的身姿,映在天边高悬的月下,那般清晰动人。她的颦笑从来那么疏朗清丽,像那溪边最清澈的流水,鲜亮,澈洁。她是那么真实却又那么遥远,像极了她身上萦绕的药香,苦涩清甜。
蓦然忆起,初识时,她诧然转身,澈净的眸子在他心底划下一道明丽的痕迹。
思索片刻文萧二字跃然而出,苍润迥劲。文擅雕龙,泓峥萧瑟。
——
萧摇立于正华殿御座之旁,如墨发髻沿着额上青玉弯扁高高拢起,弯扁之侧黄金游龙盘旋而上,龙头在发鬓高处却斜翻向内,倚着漆黑的墨发微微下垂。高高竖起的领襟下脖颈纤细白皙。紫红宫装侧立于殿旁金丝楠木下,双手斜握一柄白玉如意却甚是明显,玉身宽大,白腻如脂,衬着袖口处的银纹暗绣,显得端庄素雅。
萧摇看着殿下浩浩的文武百官,俯身行礼,三叩九拜之下,高高的喊声如滔滔江浪,凛然浩大。不禁想着这至尊之上,竟是如此浩然,难怪无数豪杰宁肯舍了身家性命也要为这宝尊赌上一把。
敬宸立于武官之首,身姿劲若青松,墨黑色锦衣官服下白银刺绣龙纹,张狂显赫。这个年仅二十余岁的皇家世子,握着整个东朝的所有军权,同着他的兄长共坐江山。
要说帝王家的情谊最为寡薄,但萧摇曾有次指着象征帝王的紫端震砚问及敬宸“你这张狂不羁的性子,就不怕功高震主么?”清寒渐重的暮光中他淡淡一笑,凌厉俊朗的刚劲眉目微微上挑“震主?大哥恐怕最希望的就是扔下这帝王枷锁。”
文官之首,文烨温雅的身姿一如从前。也许他并不像他那双眸子一样祥和。他清俊儒雅的笑意中,多多少少令萧摇有些害怕。